20250302-遮天-叶凡的遗憾
秦瑶
清冷的风吹来,叶凡觉得浑身冰冷,登上那座山峰,松涛阵阵,楼阁不在,没有一点生气。
在那松林深处,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坟,土包并不大,立有一块石碑,清晰的刻着秦瑶这个名字。
叶凡觉得从头凉到了脚,再次来到此地,故人竟已香消玉殒,天人永隔。
“怎么会这样?”
他一阵失神,而后无比伤感,十几年远行,回归之后竟只见到了她的坟墓,他呆立坟前。
“怎么,有一丝愧疚,还是有一丝伤感?昔年可以多见她几面的,但是你从来没有回来过,最终独自横渡星域而去。”一个身穿金色羽衣的少女出现,冷冷地说道。
叶凡认识她,名为金燕,是这片小世界的一个妖精少女,当时很惹人厌恶,可是而今听到她的话语,却生不出一丝怒气,有的只是沉默。
松涛阵阵,此地很凄凉,孤零零,只有这样一座孤坟,让人伤感。
轻微的脚步声传来,三名妖族男子出现,分别为白凤、金羽、苦竹,当年为秦瑶的追求者。
“她怎么离开的,逝于何时?”叶凡沉默很久后问道。
“死去未满二百天。”白凤答道。
“什么?”叶凡一呆,这与他回归的时间相仿。
“得悉你回归后,她很高兴,可是很快又沉默了,开始拼命的苦修。”苦竹沙哑着声音说道。
“为什么,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叶凡看着他。
“因为你与我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,修为太高,她拼命地想追赶,结果出了差错。”苦竹低沉地说道。
“很可笑是吧?”金燕擦泪,将几束洁白的花放在了孤坟前,道:“对于你来说,她可能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,算不得什么,而对于她来说,却大不相同。”
风大了,松涛呜呜,如在悲咽,孤零零的坟头让人感伤,叶凡呆呆地站在那里。
“如果你从来没有出现过,她会活得很好,或许已经与苦竹大哥他们当中的一个结为道侣了。”
平静话语在风中传来,犹如刀斩在叶凡心间,让他变得更加沉默了,什么也说不出,只觉得有一股酸涩。
“不用伤感,不用失落,因为没有必要。多年过去后,也许你会记得她,甚至偶尔还会有些苦涩,但这又有什么呢?她不过是你人生中一段还算深刻的风景,但风景终究是风景,永远不会是你内心深处最重要的烙印。”
过去,金燕很讨人厌,而今却说出了让叶凡无法辩驳,也不能去辩驳的话语,句句见血,揭开伤口,鲜血淋淋。
十二年过去了,再回首,物是人非,松林幽幽,只剩下一座孤坟,再也不能见到那个女子了,天人永隔。
风吹起了苦竹等人带来的洁白的花,凌乱于坟头,扬落而下,一丝凄凉,几缕馨香,这是秦瑶的一生。
谁是谁生命中的过客,零落的花,冰冷的碑,孤寂的坟,不需要答案,也无需多说。
天空中下起了细雨,稀稀落落,打湿了洁白的花,冲淡了幽香,多了一丝凉意。
“上一次你来,见过赤龙前辈就离去了,都未驻足片刻,你是否从来未想过此地还有一个故人,一个昔日有过交集的女子?”
金燕声音变得很高,似乎很激动,攥着拳头,瞪着叶凡。
“你就那么匆忙吗,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等你去做,是去补天吗?!这里有一个女子,躺在冰冷的棺椁中,真的那么微不足道吗?你早已忘记,哪怕只曾驻留过一瞬也好。”金燕指点着他,身体颤抖,很是愤怒。
一片松林,一座坟,一个人,天地凄冷,雨水落下,叶凡站立良久,此时又能说什么。
秦瑶已如花儿凋谢,生命走到了尽头,如烟花般灿烂绽放,而后归于永远的黑暗与寂静。
金燕、苦竹等人已经离去,山上只有叶凡一个人,在沙沙的雨声中,他独对那座新坟。
雨越来越大,终于滂沱而下,将他从头到脚都浇湿,水滴不断落下,脸上也有,他的唇在动,声音沙哑,混合在风雨中却听不清。
他已成就天眼通,可以透过泥水,透过坟墓,见到地下那具水晶棺,那个女子冰冷无声,一动不动。
香消玉殒,容颜未改,静静而幽凄地躺在棺中,近在咫尺,却触及不到,如天涯那么远。
一步生,一步死,即便只隔着一层土,也难以触到,相隔一道幽冥,再也难以拉回来。
叶凡坐在坟前,用手贴在泥土上,任大雨倾泻,打在身上,轻轻说了一些,一直到天亮。
第二日,雨还没有停,只是小了很多,松林中缭绕雾霭,叶凡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坟,一步一步下山,走得很慢,留下一个个脚印。
山下,金燕、苦竹等人站立,在雨雾中望来。
终于,金燕忍不住,尖声指向他,说了很多,像是在发泄一种愤懑。
有些话很尖厉,很难听,很伤人,但是叶凡却无法去反驳,有些言语未必不是事实,戳进了他的心田。
华云飞
“可悲的人生,没有选择的未来,这一切……终于结束了,挣脱不了,那么就让我随风而散吧。”华云飞低语,身体更加的暗淡了,光雨不断散去。
“华云飞!”叶凡低喝。
这个空灵出尘的男子一边抚琴,一边抬头看向他,以神念道:“狠人一脉超出了你的想象,我只是一个可悲的弃子。”
“从来的都是魔体成就神胎,正如……吞天魔功成就不灭天功。”
“我不想走上这条路,如果可以选择,我只愿做一个快乐的琴童。”
“在五岁那年,他们就找上了我,我至今还记得我的不灭天功的传承者,他与我同岁,小小年龄,浑身都在发光。”
“我知道,我即便说出,太玄星峰都不够人家抹杀。”
一幅幅画面,出现在叶凡的心间,他看到了两个幼童与一个神秘的护道者。
一个孩童,浑身都在发光,看起来聪慧而神圣,简直就像神之子。另一个孩童一定是华云飞,他看起来柔弱可爱,比小女孩都惹人怜惜,抱着一张古琴,怯怯的,怕怕的,不断退缩。
“一个是我,另一个你也早该猜测出来了吧。在很久以前,我就说过,你只猜对了一半,猜到了我这个弃子。”华云飞在笑,身子越发地模糊了,成片的光雨飞起。
“我很少杀真正的好人,所取本源大多都是自掘开的古墓中所得,所诛之人皆有罪。追杀你与姬紫月还有他人,也不过是受命运的摆布,暗中有一双无形的手……”说到这里,轻声自语道:“你可以不相信。”
华云飞在笑,有落寞更有不甘,还有一丝怆然,遥望远方,像是要穿透时空,最后看一眼远方的太玄星峰。
“我会的秘术他全都会,不灭天功更甚吞天魔功,我的成就越大他的实力越强,我……一个徒做嫁衣者。”
“我的护道者,亦是他的护道人,只当我是一枚棋子,究竟在成就谁?在最初就有了选择,命运在我幼小时就已经注定,所有的不甘,所有的努力,最终都化成无用。”
叶凡没有说什么,静静地聆听,眸光宁静,看着他,又看了看自己沾染鲜血的手。
“都说狠人一脉传承震古烁今,确实没有错,连圣地都成为了扎根的土壤,汲取他们的养分,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,就如同不灭天功脱胎吞天魔功,此传承在垂垂老矣的圣地新生,蜕变出神胎!”
叶凡震惊了,这一切果然超出了他的想象!
“我是一条可怜的鱼儿,这么多年来,一次次奋力跃起,每一次都以为摆脱了那条河流,跃空而上,扑向另一条属于我自己的生命河,可是每一次都被一只大手强行抓回,重新丢进另那条不变的水流,始终朝一个方向前进。”
“如果可以选择,我只愿做太玄星峰的一个稚童,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。”华云飞怅然,脸上的神色充满了落寞,最后凄然一笑,说不出的让人揪心。
琴音缭绕,无尽纯美的花朵绽放,洁白的花雨漫天飞舞,将他环绕,将他埋没,埋葬。
他是如此的超尘脱俗,一片又一片光雨自他的身体飞起,他慢慢虚淡,逐渐磨灭,生命走向了终点。
“生我养我的太玄星峰,我失败了,败给了命运,挣脱不开枷锁,可惜,我再也不能看你一眼了。父亲,母亲,师兄师弟们,我没有叛出太玄,云飞没有选择啊,愿太玄昌盛,护住所有弟子!我去了……”
他遥望南域太玄,晶莹的泪水滑落,最后一片光雨消散,落入祖脉古洞内,华云飞就此彻底消失,消逝!
李小曼
李小曼一身雪衣,由远而近,衣裙飘舞,乌发飞扬,眼神清澈,凌空而至,与以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。
叶凡什么也没有说,只是平静地看着,是攻是退,是平和是仇怨,全都在对方接下来的一念间。
李小曼来到近前,停在虚空中,什么也没有说,但眼神却有一丝冷冽,让现场的气氛一阵微妙。
华云飞虽然遭受重创,但依然很从容而镇定,以他的风采来说,利用一个女人除掉大敌,多少有些说不过去。
叶凡心中一凛,想到此人工于心计,定然知晓了李小曼与他的关系,这是要乱其心,攻破其平和的心境,瓦解其道。
昔日恋人反目成仇,生死相向,想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平静相对。这当是华云飞的攻心术,故意如此,不然他岂会不知圣体血气旺盛、神力难以干涸。
“小曼师妹,你如果想要吞天魔功大成,当需彻底斩断过去,以明己心,超脱自我,方能证道。”华云飞声音平和。
山岭间,一战过后被打成废土,成为一片不毛之地,连一缕风都没有,一切都是静止的,死一般的宁静。
“锵!”
一声轻响划破枯寂,传的格外悠远,李小曼的身上出现一层莲花战衣,闪动金属光泽,溢出五色神辉。
“锵锵……”
响声不断,莲花战衣轻鸣,清冽而铿锵,五色金属光泽流转,李小曼婀娜挺秀,神衣覆体,手握一杆银色的凤凰戈。
她缓缓抬起凤凰戈,银光流淌,如一抹月华垂落,一声凰鸣传出,清悠而动听,银色的凤凰戈闪动冰冷寒气。
五色神衣遮体,李小曼有一种出尘的气质,肌肤都因此而晶莹圣洁了起来,她持战戈遥指向叶凡,一缕杀机透出。
“我没有想到,你终究还是持戈指向了我。”叶凡看着她,盯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美丽女子。
同来自星空的另一端,昔日也有过一段爱恋,最终却要生死相向,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天。
李小曼并未说一语,而只是一步一步前进,银色的凤凰戈指向叶凡的胸口,杀气盈野。
叶凡知晓,两人间的一切早已成为过去,他原以为即便相逢也是平淡如水,可是却未想到竟是这种你死我活的局面。
他觉得两人并没有什么仇怨,发展到这一步实在出乎意料,有些莫名所以,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言。
“你真的如此绝情,要对我动手?”叶凡平静地看着她。
一阵沉默,“锵”的一声,李小曼放下凤凰戈,平淡开口,道:“你走吧。”
“我为什么要走,还没有除掉华云飞呢。”
“那你是想留下来与我一战了?”李小曼声音平缓,但却有一种冷冽。
“难道我还怕你们不成!”叶凡站在黑色的战车上,独对前方的两人。
“你在逼我动手。”李小曼身上莲花战衣闪烁,一道道涟漪一样的光华波动而出,手中的银色战戈越发地璀璨了。
叶凡大笑,但多少有一丝落寞,毕竟来自同一片星空下,也曾有过一段往事,但到头来却这样相对,道:“你们两个一起上吧!”
–—十二年后–—
“李小曼,你到底还在不在?”叶凡喝问道。
“自然在,有时她是我,有时我是她,并存而立。她借助我的力量,我观摩她心中的另一个世界,这种慧光抵得上悟道一千年!”
“鳄祖,李小曼!”叶凡大吼,他心中难以说清什么滋味,眼前唯有一战,发誓要杀灭那条金色的神鳄。
“我已经探清,深渊下有一条成仙路,不若我将你打下去,助你成仙吧!”李小曼轻喝,嘴角的带着一丝无情地冷笑。
“轰!”
她催动那尊青铜像,毫无疑问这是从荧惑古星带来的,原本为释迦牟尼镇压十八层地狱的神物,而今反倒成了其兵器。
青铜佛像宛若有了生命,有镇压十八层地狱之无上神威,叶凡当即倒翻了出去,自动躲在五色祭坛下,双手抓着其底部从另一个方位翻了上来。
准帝禁器!
它一旦真正发威,谁都无法撄锋,即便是在此地被荒的力量压制,也几乎不可力敌。
突然,李小曼一个趔趄,手中的青铜像差点坠落在地上,佛光在消退,且在其上多了一片裂痕,将要自毁。
叶凡抓住这难得的机会,冲了过去,精气神合一,像是陷入了悟道境,演化六道轮回拳,整片天地大道发出海啸一样的轰鸣声。
“噗!”
李小曼大口咳血,浑身骨头断裂多处,倒飞了出去,差一点就坠落下五色祭坛。
最终,她止住了脚步,吐出一口先天精气,那是鳄祖神胎的本命精华,阻止了青铜像毁掉,让其保存了下来。
一声大道和鸣,金身罗汉、神光缭绕的菩萨、还有上古的佛,一尊又一尊将李小曼围住,全都是自青铜像闪烁出的。
她将进行最后一击,而这一次释迦牟尼的禁器显然也会走向生命的终点,不可能在长存世间了。
准帝禁器即便碎成渣子也是神器,更何况还没有毁掉,鳄祖神胎祭出,不惜将其毁掉,可想而知那种威力!
叶凡心中无底,但却无惧,抡动金色的拳头,准备避过青铜像的锋芒,寻机杀向前去。
“轰!”
准帝禁器发威,席卷天地,自己在碎裂,燃烧了起来,恐怖到了极点,三千金身罗汉、菩萨、古佛等一起诵经,向前镇压而来。
这种威势,几乎无人可挡!
“不!”中州这一边,猴子、黑皇等人大叫,连齐罗都变了颜色,这是绝杀!
“轰隆”
突然,诡异的事发生了,李小曼的手突然一哆嗦,青铜像坠落进荒古深渊内,滔天威势消失不见。
“这……发生了什么?”所有人都不解。
叶凡收拳不住,努力转向,没有击在其胸腹处,但却将她的右臂粉碎成一团血雾,溅了他一身的血。
“李小曼!”他不解。
“做一个凡人真的很好,可惜时光不能逆转,永远也回不到从前了。”李小曼眼眸中有一丝水雾,站在那里怔怔出神。
“李小曼你怎么了,而今是否才是真正的你?”叶凡喝问。
“你猜呢?”李小曼笑了,脸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,断臂处的鲜血不断淌落,根本止不住。
“有时是你,有时是鳄祖神胎……”叶凡怔怔地看着她。
“随你怎么想吧。”李小曼亦笑亦哭,眼眸中有金光闪烁,杀机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退。
“轰!”
恐怖杀机出现,李小曼浑身金光炽盛。叶凡举拳,做好了战斗的准备。然而,在这一刻,李小曼却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,她纵身跳进了荒古深渊。
最后的回首,眼眸中倒映出叶凡的身影,带着灿烂的笑,也有一抹哀怨,泪水滑落,她如烟花绽放,留下一道永恒的光,而后消失在了黑暗中。
叶凡心中一痛,忍不住大叫,冲到五色祭坛边缘,却只看到青丝化白发,衰老脱落,而那人却早已坠落进黑暗深处。
他木然立在那里,什么是什善,什么是恶,什么是真实,什么的谎言,他如石化了,一动不动。
没有斩掉大敌的喜悦,有的只是一种难言的空虚与悲寂,他无力的坐在五色祭坛的边沿,呆呆地看着下方。
如果庞博是大恶,这将会多么残酷,还能相信什么?如果李小曼与鳄并存,那将多么凄惨,这些年是怎么度过的。
叶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,很想就此沉眠,甚至想纵身一跃坠进深渊中,生命中曾经一些最为重要的人……似乎都不了解了,莫名悲哀。
乱!
他的心绪一片混乱,什么是对,什么是错,连身边的人都会发生这样惊天的转变,还有什么不可以改?
他精疲力竭,前所未有的虚弱与哀恸,坐在五色祭坛的边缘,低头俯视那黑暗的深渊,内心一片木然。
星域太过浩瀚,距离实在过于遥远,连最小的星系都要以数百亿公里来衡量,更遑论浩大的星域,以及心中的彼岸。
在无边的黑暗与凄冷的宇宙中,人类微不足道,单以自身之力飞行,终其一生也难以飞出一个小星系,更不要说跨越一个又一个无穷无量的巨大星域了。
也许,古往今来,唯有古之大帝才能独自游遍宇宙吧,除却他们外,还有谁有如此浩瀚伟力?
就是那远古圣人多半也要借助五色祭坛,走在星空古路上,不然何以横渡诸多古老的星域,太过遥远!
独自一个人上路,叶凡有一种不真实感,所经历的一切如一场梦幻,而今终于要回家了,踏上了归程。
北斗星域的一切,尤其是临别前的发生的那些,让他不愿忆起,想就此永远遗忘,可是又怎能忘记。
“无论庞博身上有什么怪异,我都感觉不到他对我有恶意,生死与共,肝胆相照。”
“李小曼……为什么这么可怜,为何会是这样一个结局?”